一個時辰後，視線所及之處，便再也沒有活的兇獸魔物，兩人轉了轉有些酸痛的胳膊，在唯一一塊尚算幹凈的空地上坐了下來。

澹臺楓從儲物戒指中取出一個小葫蘆，遞給錦瑟道：“小錦瑟，喝一口這個補靈漿吧，剛剛我們靈力消耗太多，必須馬上補回來。此時陣中如此安靜，必是在醞釀一次更為猛烈的攻擊。”

錦瑟接過葫蘆，喝了一口，頓時一股清流湧遍全身，靈力枯竭的經脈頓時充滿了生機。將葫蘆遞給澹臺楓，望著漫山遍野的兇獸屍體，道：“師兄，你說我們能不能活著出去？”

“會的，我們一定能出去！”澹臺楓將錦瑟攬進懷裏，道：“睡會兒吧，等會兒還會有更難的戰鬥，抓緊時間休息，我會註意周圍動靜的。”

“好的，師兄你也休息下吧，我想兇獸要續集力量總會花些時間的。”錦瑟望著澹臺楓，昔日整潔的藍衫此刻略有破損，上面滿是兇獸留下的血汙，頭發也略顯淩亂。打了個哈欠，喃喃道：“師兄，你頭發亂了。”

澹臺低頭一笑：“那出去之後你幫我整理，可好？”

“嗯！”錦瑟輕輕哼道，隨即沈沈睡去。

半個時辰後，澹臺楓從打坐中醒來，遠遠地，便見一群黑壓壓的兇獸集結，在一只藍色帶著紅斑的獨腳鶴帶領下，結隊整齊而來。

“錦瑟，醒醒。”澹臺楓揉了揉懷中睡得香甜的錦瑟，輕聲道：“又要開始戰鬥了。”

錦瑟睜開朦朧睡眼，雖然心裏早有準備，卻也被前方的陣勢嚇了一跳，望見為首的兇獸道：“前面那個就是畢方？”

“是啊，那便是用火之神，畢方”，頓了頓，又道：“錦瑟，我聽說西蒼梧嶺顛有一位隱居的仙人，釀的“忘憂酒”是仙界第一佳釀。我們此去魔界便會經過西蒼梧嶺，到時便陪師兄去討一口酒喝，可好？”澹臺楓牽起錦瑟，仿佛面前的不是修羅地獄，而是閑庭信步的一處所在。

“好”，錦瑟脆生生地應下，兩人雙掌相握，相視一笑，就算前方是修羅地獄，便也能從容生死。

剛剛還很遙遠的兇獸群，轉眼間便到了前方，隨著畢方的號令，左右兩翼的兇獸率先發起進攻。左翼全是四蹄粗壯的獨角獸，獸身高達一丈，黑色的獨角三尺來長，鋒利地閃著金屬般的寒光。右翼全為飛禽，雙翅張開兩三丈長，鋒利的爪、帶著彎角的喙，一掠之下，帶起一陣惺風。

劍落之時，殷紅的血液、五色的羽毛，漫天落下，好似一幅濃墨重彩的畫。

獨角獸撒著四蹄奔來，在兩柄神兵之下，肢腳亂飛，哀嚎不斷。見兩翼悉數被滅，畢方雙翅一招，中翼大軍也沖將過來。中翼便是由各種兇獸魔物組成，有天上飛的，地上跑的，地裏鉆的，還有的魔物類似人形，舉著大刀闊斧向二人揮去。

“啊！”錦瑟剛剛砍下一個魔物的頭顱，便覺得腳下一疼，一個靈光刺去，剛好打中腳下一條毒蛇的七寸。

“錦瑟，怎麽了，有沒有受傷？”澹臺楓焦急道。

“被沙蛇咬了一口”，錦瑟望著有些腫大的傷口道：“略有些毒性，我吃一顆普通的辟毒丹就好，師兄別擔心，不要分心。”說著，取出一粒辟毒丹服下，又祭起裂天，不斷地重覆著揮擊的動作。

已累得雙臂酸軟，兇獸魔物卻仿佛殺不完一般，前赴後繼，流水一般湧來，鋪天蓋日，天地無光。“雷神斬！”錦瑟左手掐訣，右手舉起裂天，銀色靈光順著裂天直沖天宇，天地間徒然便暗了下來，頭頂層層黑雲聚起，平地風雷滾滾，漫天紫色閃電帶著撕裂空間般的氣勢落下，數千兇獸魔物瞬間變為焦炭，錦瑟前方視野為之一空。

雷神斬雖然威力巨大，但是極耗靈力，方才一斬之下，錦瑟靈力所剩便不足三成。迅速服下一粒補靈丹後，錦瑟不禁擔憂，身上所帶的補靈丹只有五六粒，這樣下去，在補靈丹用盡之前，也殺不完陣中的兇獸。

仿佛知道錦瑟的擔憂，澹臺楓喊道：“錦瑟，我的補靈丹也只有七八顆，如今兇獸還有七八萬，這樣下去不是辦法，擒賊擒王，你堅持一下，拖住這些兇獸，我現在就去殺了畢方！”

“好，師兄小心！”錦瑟接下攔住澹臺楓的魔物，幾個呼吸間，澹臺楓便落到了畢方面前。

見前面這個小若螻蟻般的人物，畢方的眼裏浮現出一絲輕蔑。隨著一聲刺耳的鳴叫，畢方雙翅一招，澹臺楓前方便湧出一片火海。望著四周熊熊烈焰，澹臺楓不禁浮現出一絲苦笑，平日裏都是自己用烈焰之域殺敵，今日竟然被一個用火的行家采取同樣的方式困住。畢方所噴之火，比澹臺楓的烈焰熱了數倍，幾個呼吸間，澹臺楓的護罩便有些搖搖欲墜。

“寒冰之域！”隨著澹臺楓右手落下，畢方招起的烈焰便瞬間被冰凍，消弭無形。

畢方歪了歪細長的脖子，微微有些詫異，好像有些不太明白為何一個照面之下烈焰便被撲滅，楞神也就一瞬的功夫，它便又張開白色的喙，輕輕吐出一簇簇淡紅色的火苗。火苗看似羸弱，卻蘊含著驚人的熱力，還為及身前，澹臺楓便覺得頭發眉毛要被灼燒般熾熱。

祭起七星龍淵，隨著劍尖游走，澹臺楓周圍凝起一個個小小的聚冰陣，陣勢剛起，火苗便到，落在陣中，響起烙鐵入水般的嘶嘶聲。火苗穿過法陣，尚存熱力，澹臺楓連忙加固護罩，一簇簇火苗落下，在護罩不堪侵蝕破碎的同時，火苗也熱力耗盡，落在澹臺楓身上，將衣服燒了數個破洞。

澹臺楓服下一顆補靈丹，提起七星龍淵，靈力流轉，落劍之時，蒼龍咆哮，一白一紅的兩條冰火之龍齊出，一時間，漫天冰雪與茫茫火海交相輝映，爆破不斷。此刻畢方終於被激發了全部的兇性，兩只翅膀張開，扇合之下，淡色火苗仿佛流星雨一般落下，鋪天蓋天，入目間全是淡紅火焰，仿佛下了一場桃花雨。

“空間禁錮！”紅色火焰隨著澹臺楓一指，凝固在空中，畢方見狀，雙翅再度一震，口中尖嘯，一圈圈波紋以它為中心擴散開來，禁錮的空間終於承受不住壓力，片片破碎，火焰得了自由，在畢方掀起的惺風中又再度向澹臺楓撲來。

“天河玄冰！”隨著澹臺楓話音一落，九天之上突然落下三千冰河，銀色冰河寒氣森森，澆在漫天紅焰上，好一番冰與火的較量。

澹臺楓盡力壓下因靈力透支而翻湧的血氣，又吞下一粒補靈丹，握緊七星龍淵，向畢方正面沖去。

落劍之時，毫無花招，只是最簡單直接的一劈，極致內斂的劍氣向著畢方斬下。畢方張開白色的喙，輕輕吐出一簇透明的火星，劍尖與火星相觸的一霎，澹臺楓只覺得一股焚毀內腑的灼熱傳來，渾身仿佛虛脫般，連劍都要拿捏不住，然而七星龍淵卻沒有半分猶豫地落下。畢方頭顱掉落之時，鮮紅的血液噴出，滾燙猶如熔巖。而此時的澹臺楓已沒了多少力氣，只能堪堪支起護罩，任由熱血噴得護罩仿佛一個透明的血球一般。

眾獸見畢方身死，變得焦躁不安，向著澹臺楓直沖而來。澹臺楓吐出一口鮮血，剛才畢方臨死前吐出的火焰已然讓他受了不輕的內傷，可是鋪天蓋地的兇獸魔物卻不知疲倦地前赴後繼。

殺退最近的數十只兇獸，澹臺楓禦空飛起，找到被黑壓壓兇獸團團圍住的小小紅色身影，不禁心中一痛。錦瑟身上已有好幾處傷，左臂上的傷口似乎被利齒所咬，深可見骨。

“錦瑟！”澹臺楓終於殺出一條血路，擠到錦瑟身邊，手起劍落，又斬下一只魔物的頭顱。

“師兄，我快不行了。”錦瑟臉色發白，雙唇幹裂，起劍落劍已沒了平日的利落。

“錦瑟，我們一定能出去，我會帶你吃遍天下美食，你會陪我去喝那忘憂酒。”澹臺楓喝下一口補靈漿，遞給錦瑟：“不要放棄！”

受到澹臺楓鼓舞，錦瑟喝下補靈漿，提起一口氣，又開始周而覆始地揮劍動作。

起劍落劍如機械一般，身上的傷口也疼到麻木，陣中的兩人不知時光，等到周圍零星的兇獸盡數倒下，才恍然回神，周圍山峰般高高堆起的兇獸屍體，便是他們此番的傑作。

仿佛支撐自己的最後一絲力量被抽走，兩人脫力般坐倒在地上，靈力耗盡，渾身上下滿是傷口，補靈丹已經吃光，只剩葫蘆裏還有最後幾滴補靈漿。澹臺楓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鮮血，道：“錦瑟，說說你入瓊華前的故事吧。”

錦瑟撐起有些渙散的精神，輕聲道：“那我就從我記事時開始講起吧……小時候我常常自己玩，於是很羨慕別人有一個處處罩著自己的哥哥。後來才知道，原來我也有個哥哥，叫洛錦城。他從小體弱，後來五歲時病得不省人事之際，遇到一個世外高人，對我爹娘說能夠帶他修道，修成之後，不但能夠強身健體，還能長生，所以爹娘便讓他帶走了哥哥。那時候的我還沒有出生，如今一晃十多年過去，不知道哥哥怎麽樣了，不知道將來能不能見到他……”

“會的，有這麽聰明漂亮的妹妹，哥哥一定也不會差，我也想見見呢！”澹臺楓擦了擦錦瑟臉上的血汙，溫柔一笑。

錦瑟將儲物手鐲中的物品悉數倒出，拾起其中一枚玉質的萬裏傳音符，輕輕捏碎，也不管能不能傳訊到陣外，在純凈的靈光中，輕聲道：“師父，我想你了，謝謝你，讓我擁有這七年美好的時光。”

又拾起林木琛贈送的傘道：“師兄，我可能再沒有力氣抵擋下一潑兇獸了，便由它來代替我吧！”

“好”，澹臺楓撐起傘，讓它飛於兩人前方，拉過錦瑟，讓她靠在自己的肩上：“對不起，師兄沒有護好你。如果此番能夠出去，我一定更加努力，將來遇到這樣的情況，才能保護我想保護的人。”

“師兄說的是我麽？”錦瑟擡起頭，虛弱一笑。

“笨丫頭，當然是你，一直都是你！”澹臺楓低下頭，輕輕吻了吻錦瑟的額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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